“阿宇，來了怎麽不喊我一聲啊。”一個空靈澄澈的聲音從外面傳來，語氣裏毫不掩飾的欣喜。

“許久不見，不知過得如何？”藝癡書生頗有興致的看著石窟內的白骨，未曾轉身便知來者何人。

他身影微微有些僵硬，不敢轉身，怕看到曾經一起鮮衣怒馬的紅衣少年已經變得非人非鬼。

“在這鬼地方，見不到你，我哪會過得好。”那少年嘟囔道。

藝癡書生聽到他小聲的嘟囔，心裏一疼。都怪他讓這個空靈澄澈的少年藏身於此，看著他受苦，他又何嘗不心疼。只是，不能說，不能做，只能任由事態發展。

“不知你準備什麽時候離開這裏？”藝癡書生淡淡的說道。

“離開這裏？我的宮殿還沒修建好呢。我帶你去看看，潔白無瑕，很是漂亮呢。”那紅衣少年笑嘻嘻的拉著藝癡書生，也不管他拒絕與否，就帶著他來到了邙山的一處空地上。

這片空地上佇立著一座未完工的宮殿，整座宮殿潔白如玉，毫無瑕疵。這座潔白無瑕的宮殿在陰森的邙山卻顯得異常和諧，沒錯，這座宮殿就是用人骨築成的。

以人骨築居，倒也符合弒幽的個性。

沒錯，深藏邙山十年之久的那個人就是弒幽。七殺殿的殿主，江湖正派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。

“阿幽，我按照約定來找你了，不知你的魔功大成否？”藝癡書生神色淡淡，仿佛是在問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。

他心裏卻知道，若是墮入魔道，這天下蒼生受苦不說，他心裏這一關都過不去。

“快了。”那少年不在意的說道。

“阿幽，若是此次你贏了我，我便隨你回七殺殿。”藝癡書生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淡淡，卻無人知曉他心裏的難受。

弒幽聽此，眼神裏透著光亮。阿宇，你終於要答應跟我在一起了嗎？不論你做何種決定，只要你能陪在我身邊，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。

“若你輸了……”藝癡書生停頓了一下闔眸說道：“就陪著我在這邙山長居吧。”

阿幽一身的罪孽皆是因他而起，那他就伴他身側用大道教化他，只求能減輕他二人身上的罪孽。若是不能，那他與阿幽長居邙山不問世事，也算是給了天下蒼生一個交代吧。因果循環，由他而起的因，這果也應由他承擔。

這天下蒼生若是因魔受苦，那他亦因魔困己。

他之所以說是讓弒幽陪著他在邙山長居，而不是他陪著弒幽，就是不想讓弒幽拒絕他的要求。

他知道，阿幽從來都不會拒絕他的要求，前提是他陪在他的身邊。

“太好了，太好了，阿宇，你終於答應待在我身邊了！”弒幽聽此激動的快要哭了，他一把抱住了藝癡書生。把頭放在藝癡書生的肩膀上，眼神委屈的像個孩子。仿佛是在說，他在這鬼地方呆了十年，終於等到他來了。

天知道那年他聽到阿宇說除了朋友，其他的關系再無可能，那決絕的話語，十年來如同夢魘時時刻刻圍繞著他。不知道這十年阿宇身上發生了什麽，他怎會突然改變了主意。

不過，他不在乎阿宇是為了什麽才答應陪在他身邊的，真心想陪他也好，伺機要殺他也罷。只要他能陪在他身邊，什麽都不重要了。十年了，他在這邙山等了十年，終於等到他說這句話了。

藝癡書生僵硬著身體，闔眸不語。他沒有推開弒幽，不知是為了安撫弒幽，還是為了放縱自己。

當年阿幽殺了他的小師妹紫蘇，這終究是他們心中難跨越的一道鴻溝。

當年的約定，其實是要給彼此冷靜的時間，只是這時間久了些。若是沒有那些對月小酌的日子，若是沒有那些鮮衣怒馬的日子，若是沒有那些刻骨疼痛的日子，他藝癡這一生就沒剩下什麽了。

原來，不知不覺中，阿幽已經成了他生命無法割舍的一部分。

原來，對他殘忍，自己也會疼的無法呼吸。

原來，墮落，只是一念之間。

“阿幽，準備好了嗎？我要開始了。”藝癡書生神色淡淡的取下身後的龍吟琴，對身邊那個紅衣少年說道。

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讓他們心神受盡磨難，卻並未讓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什麽痕跡。

藝癡書生比弒幽大了兩歲，今年已經25歲，可是看起來卻跟十七八歲沒什麽區別。

他一身白衣勝雪，容顏俊美，宛如謫仙。他一身紅衣如血，空靈澄澈，宛如精靈。

只是他們一個是呆子，一個是瘋子。沒有所謂的謫仙和精靈，有的只是一個魔鬼。一身紅衣皆用鮮血染制，眼神卻依舊如初見時那般清澈空靈。

“我也準備好了。”弒幽笑嘻嘻的說道。

這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，或許只有在他的面前才會幼稚的像個孩子吧。

藝癡書生斂眉掩下滿眼思緒，將心思都放在眼前的龍吟琴上。《天地局》第四境界，大道由心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，因果報應天地循環，就讓這些都應在他身上吧。

自從藝癡書生來了邙山，仿佛灰蒙蒙的天色都淡了不少。

隨著他手指撥動琴弦，一聲聲婉轉的琴音扶搖直上青天。琴音恣意隨風而去，灰色的霧氣，越來越淡，仿佛被什麽撕開了邙山的面紗。

一束陽光射入山中，照耀在兩人的身上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。

弒幽在山中久未見陽光，臉上有種病態的蒼白。突如其來的一束陽光，讓他不自覺的閉上了眼。

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如同烈火灼燒，疼痛的讓他無法呼吸。他知道這一次，未曾出招，便敗了。

不錯，他最害怕的就是亮光，藏身邙山十年他已經墮入了黑暗的深淵。邪惡是力量之源，他殺人無數，身上邪氣濃烈，因為魔功即將大成，那一身邪氣已經收放自如。

藝癡書生臉上的帶著柔柔的光，踏光而來。他伸出指節分明的手，等著那個閉眼的紅衣男子接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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